二、 上海“校园戏剧”现状调查与分析
(一) 概述
中国的文化中心,在最近一百多年间一直呈现出北(以北京为中心)、南(以上海为中心)分庭抗礼、互相竞争、互相促进的特点,在校园戏剧领域也是如此。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北京的校园戏剧活动蓬勃开展的同时,上海的校园戏剧活动也如火如荼。据笔者不完全统计,目前上海的44所高校中,共有校园剧社三十多个,成员近八百人,分布在28所各类高校中,拥有自己的校园剧社的学校占总数的64%
【7】。其中有五所高校有两个以上的学生剧社,它们是复旦大学、同济大学、上海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
【8】 。从2000年至2005年,共上演剧目一百余台,其中较有影响的剧目包括复旦大学燕园剧社的《山海精》(编导韩博、2000年4月首演),《阴道独白》(编剧【美】伊芙•恩斯勒,翻译喻荣军,2003年11月演出)、《1985》(编导鲁璐,2004年9月首演),上海外国语大学飞那儿剧社的《等到戈多》(编导李然,2004年9月首演),华东师范大学扬之水剧社的《盛夏的樱花树》(2004年9月首演)等。
北京的校园剧社之间互访交流频繁,而在2004年以前,上海的校园剧社少有互相交流的机会,互访演出极少。这与北京的高校相对集中
【9】,而上海的高校分布分散
【10】不无关系。
这种情况直到2005年年初成立上海高校戏剧交流办公室(上海高校戏剧联盟)(以下简称“剧盟”)、举办了“上海大学生话剧节”(以下简称“大话节”)方才有所改观,但日常的交流互访仍然很少,通常只是在本校演出。
2004年9月和2005年10月,由共青团上海市委、上海市学生联合会主办、上海戏剧家协会协办、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承办的两届“大话节”成为上海校园戏剧活动中的重要事件和上海校园戏剧社团之间开展交流的重要平台。两届“大话节”中,先后上演剧目53台,演出近80场,观众总数超过一万人次。
(二) 调查与分析
1、校园剧社
笔者通过一定范围的调查,走访了一些剧社,初步了解了这些剧社的成立时间和主要剧目等情况,整理了《上海部分高校剧社情况调查表》(见附表一)。通过调查,笔者发现上海的校园戏剧团体中的相当部分其实并不年轻,成立年限在五年以上的超过了十家。如在2005年,在“剧盟”的牵头策划下,就举办了一次“七高校成员剧社联合周年庆典活动”
【11】,有复旦大学燕园剧社(20周年)、上海师范大学楼兰剧社(15周年)、上海交通大学阳光剧社(10周年)、上海理工大学江畔剧社(10周年)、上海海事大学晨曦剧社(5周年)、上海理工大学蓝翼剧社(5周年)。笔者又进一步了解到,上海第二工业大学聚点剧社、同济大学东篱剧社、华东理工大学秋叶剧社、上海工程技术大学临窗文艺剧社都是1996年成立的,至今也已将近10年。也就是说,在现在的三十多家校园剧社之中,成立年限超过5年的占三分之一强。此外,其他很多学校在现存剧社之前,就曾经有过以其他名字命名的校园剧社,有些学校甚至不止一个(先后或同时)。
由此可见,生存时间短很难说是校园戏剧的一个带有根本性的问题。但是与此同时,传承能力差确实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
我们知道,保留剧目的复排次数的多少和复排的质量是衡量一个戏剧团体传承能力的重要指标。但是在上海的校园剧社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复旦大学燕园剧社一家,他们的《山海精》自从2000年首演以来,又先后于2003年和2005年两次复排并取得成功。而已经载入中国新时期戏剧史的上海师范大学楼兰剧社的《魔方》,在最近几年中却并未得到复排的机会,没有在上师大的舞台上重新出现过。
事实上,从上面这个话题出发,我们可以引向对另外两个话题的讨论,即校园剧社的剧目建设问题与校园剧社的人才培养问题。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两个问题应该是专业院团考虑的,校园剧社没必要也不应该为此操心。但是在笔者看来,“戏”(剧目建设)和“人”(人才培养)是所有戏剧团体(不论是专业还是业余)的核心问题,校园剧社是由把戏剧作为业余爱好的人组成的,专业院团是由把戏剧当作谋生手段的人组成的,这是两者的最重要的区别之一,因此这两个问题同样也是需要校园戏剧人认真思考的。
但是,除了燕园剧社和上海理工大学江畔剧社以外,我们几乎看不到有哪个剧社形成并发展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并体现为出现一批自己的保留剧目。燕园剧社在成立至今的二十年中,创排了大量荒诞派的原创作品,“奠定了现在燕园荒诞派的路线”
【12】。江畔剧社则延续了自己“校园现实主义”的风格,先后创排了《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2003年首演)、《寝室的故事》(2004年复排,获得当年首届上海“大话节”剧目二等奖)等。其他剧社在选择剧目的时候则比较随意和多变,没有比较固定的方向,“一般是社员看到一个剧本,拿给我们(剧社负责人)看一下,我们觉得合适(可以呈现)就交给社员去排;或者是社员自己或他们的朋友有自己写的本子,希望排出来,找到我们,我们也会考虑”
【13】 。
应该承认,这样两种方式各有所长,也需要各有依凭。燕园剧社“燕园荒诞派”的形成与延续,与其社员多为复旦大学人文学院的学生、思辨能力较强有着直接的关系。而复旦大学校内的学术色彩也相当浓厚,他们的这种风格拥有相当的受众,能够在一个不错的土壤中成长发展。而2004年《一九八五》在永乐宫小剧场演出以后,却得到了一片骂声,观众普遍反映无法看懂,则证明了如果不是在复旦大学这个环境里,“燕园荒诞派”将很可能在诞生之初即遭遇惨败并就此夭折。其它剧社选择剧目时没有固定方向,有利于社员接触到各种不同风格、特点的剧目,但是这也要求他们具有相当多的接触各种剧本的渠道。可是,就目前的情况看,这种做法中似乎更多的是透出一种无奈,具体有二:
首先,校园剧社的社员能够找到读到的剧本极其有限,兴趣又稍嫌狭窄,只偏爱以“孟氏先锋剧”为代表的一些先锋戏剧作品,孟京辉《先锋戏剧档案》在校园剧社中的热销就很能说明这一点。而其中的《恋爱中的犀牛》1999年首演以来,已经由全国各地的校园剧社上演二千五百多场。仅2005年在上海,就有上海大学青鸟剧社、上海海事大学晨曦剧社、上海理工大学蓝翼剧社和华东师范大学未央表演工作坊以及上述四家剧社联合上演的合计五台从呈现形式看并无多大区别的《恋爱的犀牛》。
其次,校园剧社的创作能力相当弱。我们经常可以在网上看到“跪求某某(或某种)剧本”的帖子。在笔者看来,这样的帖子,真正是把这种无奈表达到了极致。而燕园剧社则拥有一代又一代能够坚持自己风格的编导,在1993年至2005年的十二年间,先后上演了由15位编导创排的14部质量不错的原创剧目(尤其是1993年到1998年的8部早期作品),“燕园荒诞派路线”才得以在2001年最终确立并延续至今。舞台呈现能力的不足也是一个同等重要的问题,缺少必要的章法。举个例子:2004年上海大学生话剧节上,外贸学院五月话剧社演出的《游戏》
【14】。应该说剧本是有新意有深度的,但是导演却坚持把影视剧中平行蒙太奇的手法不加变通的运用在舞台上,导致整个演出杂乱无章。笔者当时的评论是:“我要问导演:电影拍完了,你打算怎么剪?”同样是2004年上海大学生话剧节上,上海大学青鸟剧社的《芥末•Macchiato》,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演出中,换景的总时间居然超过了20分钟。2005年3月22日,上海师范大学楼兰剧社在上师大东部礼堂上演了《四月一日愚人节》,导演同样不顾(或不清楚)话剧与影视剧的区别,一个一个场面短的如同镜头一样,琐碎杂乱。
而人才吸收与培养的问题是笔者在进入上海戏剧学院学习之前参与校园戏剧活动的过程中
【15】一直最感到棘手的问题,这一次在调查采访其他剧社的过程中又不断听到关于这个问题的倾诉。如第二工业大学聚点剧社第三任社长汤炀曾经告诉笔者,聚点剧社在他的任期内有四五十人,但一直来参加活动的只有十个人左右,到了需要排戏的时候,则似乎还是那些没有参加剧社的人更管用一些
【16】。“楼兰剧社,在2005年3月演出后的招新中,一共招募了近40名社员,但在05年后半年,在剧社里参加活动的只有十多人。”
【17】
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情况呢?笔者以为,原因有二:
一个原因出在社员身上。从他们参加剧社的动机来看,单纯因为爱好戏剧而加入剧社的并不多,更多的人是把剧社当作一个社交场所,出于交友的目的而来参加剧社活动。另一类则是由于对戏剧充满了神秘感。
另一个原因则出在组织者身上。校园剧社的组织者同样是非戏剧专业的学生,他们尽管有很强的对戏剧的爱好和热情,但是大多由于缺乏必要的知识和技能而缺乏策划剧社活动、组织训练和演出的能力,常常陷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尴尬中。
上述两个原因的综合作用,造成了校园剧社人员匮乏的顽症:没有高质量的活动,无法留住已经加入剧社的学生;没有有效的训练,无法保证足够质量的演出,因此而无法吸引那些尚未加入剧社的学生,无法取得学校的支持和投入。如此循环,则使得校园剧社的生存能力和传承能力始终在一个低水平中不断徘徊,并由此造成了另一个问题:校园剧社乃至整个校园戏剧的功能和效用受到了严重的限制。
2、“剧盟”和上海“大话节”
2005年2月,上海戏剧家协会高校交流办公室(高校戏剧联盟)(简称“剧盟”)正式成立,这标志着上海市各个高校剧社第一次有了一个正式的剧社间合作组织,有了一个交流与合作的平台。剧盟以“推动高校戏剧发展,培养高校戏剧氛围,维护高校剧社切身利益,切实实行‘三个代表’,为推动大学生文化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为宗旨
【18】,其目的是“密切上海市各高校剧社之间的交流和联系,加强各高校剧社之间的联合与合作,活跃上海市大学生业余戏剧活动的气氛,拓展高校戏剧活动的空间,整合校园剧社资源,提高校园戏剧水平,在大学生中间普及戏剧基础知识和戏剧欣赏习惯”
【19】。
从剧盟成立至今的活动情况看,它是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能的。在剧盟正式成立之前半年,即2004年9月到10月,成功的参与创办和运作了首届上海大学生话剧节。2005年3月,正式创办内部刊物《剧盟通讯》,作为剧盟对成员剧社、以及成员剧社之间发布信息的正式渠道。成功策划举办了“七高校成员剧社联合周年庆活动”,组织了“上海高校剧评团”活动和“剧盟成员剧社区域化”建设。参与策划和运作了2005年第二届大学生话剧节。
剧盟成立以后,各个校园剧社间的互访交流活动得以正常开展。除了每月一次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18楼会议室举行的例会以外,剧盟开通了自己的网站和QQ群,各高校剧社的成员可以在网上进行相当频繁的交流。其中最显著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各剧社的巡演活动得以更加顺利的举行。据笔者统计,仅在剧盟2005年3月例会上,就有三角实验空间、复旦大学金翼剧社、上海应用技术学院Crazy剧社、上海理工大学江畔剧社、上海理工大学出版印刷学院蓝翼剧社、上海师范大学楼兰剧社、上海体育学院雷雨剧社、上海中医药大学卿园剧社等8个剧社发布了各自剧社的10部作品的巡演公告,杉达大学星宿剧社和上海体育学院雷雨剧社发出了对其它剧社的演出邀请
【20】。应该承认,这些信息的发布以及其后巡演活动的开展,对于密切校园剧社之间的联系,丰富大学校园中的戏剧演出,并进一步促进校园戏剧活动的发展乃至上海戏剧市场的繁荣,都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同时,截止2005年总共进行了两届的上海市大学生话剧节(简称“大话节”),也是上海校园剧社公开展示自己的重要平台。据统计,在2004年首届“大话节”期间,共上演剧目29台,参演剧社22个,演出场次五十余场,观众近四千人次(附表二)。到了2005年第二届“大话节”上,计有“9个区,20所高校、24个剧社的26台剧目上演”
【21】(附表三)。
在第一届“大话节”上,“二十二台外围赛的剧目,有古典,有现代,有后现代,有哲理,有荒诞,有民族,有国外,有经典,有原创,有改编,有解构……,可谓琳琅满目,多姿多彩。东华大学青骑士剧社的《疯狂的意义》,哲学家尼采和涅槃乐队主唱科本其天才毁灭的疑问;上海电力学院城市部落剧社的《边界,叶落无声》,表现戏剧的真实性等于生活的真实性;华东师范大学扬之水剧社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讲述梦、故事和现实;上海行政学院有间剧社的《逃》,用排演《家》来表现现实生活的复式结构;上海理工大学江畔剧社的《寝室的故事》、上海交通大学阳光剧社的《哈哈大学》真切反映大学生自己的情感和生活;上海财经大学校话剧团的《辩手》,反映校园常见的辩论文化;上海商业职业技术学院表演艺术社的《我们是朋友》,表现社团中人和人的复杂关系;上海对外贸易学院五月话剧社改编自同名漫画的《游戏》,讲述命运和现实的可能性;上海杉达学院星宿剧社的《大明宫词》,哀婉地反映了一代女皇武则天的故事;上海青年管理干部学院精彩剧社的改编作品《爱的牺牲》,表现夫妻之间的患难和忠诚;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校话剧团解构莎翁名剧的《仲夏夜之梦•校园版》和上海科技学院夏日天空剧社的《禁闭》,旧瓶装新酒;上海外国语大学飞那儿剧社的《等到戈多》,反大师其意而用之;同济大学东篱剧社的《Escaping》,用逃犯的逃跑过程展现人生;复旦大学燕园剧社的《一九八五》,用抽象、写意、象征手法表现社会和生活;上海大学青鸟剧社的《芥末•Macchiato》,反映现代人的敏感和浮躁等,以及同济大学东篱剧社、上海印刷出版高等专科蓝翼剧社、上海工商外国语学院随馨剧场、上海水产大学慕风剧社、上海外国语大学风格剧社分别排演的经典或成熟的作品《歌星与猩猩》、《芸香》、《夜半歌声》、《正义者》、《蛔虫》等等,从各个方面、各个层面、各个视角表现了他们对世界,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困惑和希冀。其表现手法有《辩手》、《寝室的故事》、《哈哈大学》、《大明宫词》、《夜半歌声》等现实主义表现方式的;有《边界,叶落无声》、《阳光灿烂的日子》、《芸香》、《蛔虫》、《歌星与猩猩》等风格化形式的;有《一九八五》、《Escaping》等运用音响、肢体语言等非常规话剧表现语汇的;有《等到戈多》、《歌星与猩猩》、《仲夏夜之梦•校园版》等荒诞形式的;有《芥末•Macchiato》等借用现代、后现代手法的,等等,形式活泼多样,从各个角度,反映了校园戏剧的丰富多彩。尤其是《等到戈多》、《寝室的故事》、《边界,叶落无声》、《阳光灿烂的日子》等剧,与同类型剧目相比,其内容和形式的结合以及形式的运用,都比较突出。体现了大学生戏剧人才济济、风华正茂。”
【22】
到了第二届“大话节”,参赛剧社和剧目的数量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23】。但笔者采访了部分观众,却发现普遍认为这一届“大话节”的参赛剧目的质量普遍有所下降,并且出现了一等奖空缺的现象,首届“大话节”优秀剧目一等奖得主上海外国语大学飞那儿剧社只得了二等奖,未能再次折桂。对于这个问题,较为普遍的认识是:04年首届“大话节”,所有剧社都是在多年准备的基础上参赛的,有些剧社(如江畔剧社)把自己积累多年的保留剧目拿来参赛。而到了05年,这些剧社要在一年左右(实际活动时间不足八个月)拿出新的剧目,时间显然不够,准备不足。因此有些剧社干脆不参赛,大多数参赛剧目的质量也有所下降。
在这里,笔者联想到将于2006年5月下旬举行的第三届“大话节”。在2005年剧目质量下降的情况下,这些剧社要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拿出新的参赛剧目来,其质量又会如何呢?笔者将拭目以待。